女指揮家鄭小瑛:“倒在指揮臺上,是最浪漫的事!”
她是我國第一位交響樂女指揮家,音樂是她一生的事業。她是音樂普及的踐行者,身體力行傳播音樂之美。她的名字,在她一生奮斗的呼應下,已成為很多人心中的能量:不畏年齡、努力自信、矢志奉獻。
她叫鄭小瑛,今年92歲。
《夜讀》國慶專欄《我有國士,天下無雙》第二期,以她之名,致敬不朽旋律。
2021年4月16日夜,
國家大劇院“第七屆中國交響樂之春”,
再次奏響交響詩篇《土樓回響》,
指揮這場演出的正是鄭小瑛。
她一襲黑衣、滿頭銀發、精神矍鑠,
手中的指揮棒,不僅掌控著節奏,
也調動著全場觀眾的情緒。
演罷,當她優雅從容地走下臺,
人們高呼“鄭小瑛,我愛你”。
仿佛這位老人未曾老去,
她的藝術生命青春、活潑、蓬勃,
打動著每一顆愛音樂的心。
《鄭小瑛的5個關鍵詞》
01
指揮家
她的手靈巧、柔軟、富于感情,
音樂家崇拜她的手,說她的手會唱歌,
“從她的手上竟能讀出總譜”。
她是新中國成立后第一位交響樂女指揮家,
也是第一位登上國外歌劇院指揮臺的中國指揮。
很長一段時間,
指揮是一個男性主導的行業,
沒有女性的立足之地。
因此,鄭小瑛的地位顯得寶貴而特別。
看過電影《指揮家》的朋友,
都曾為史上首位女指揮家
安東尼婭·布里克的經歷唏噓。
布里克是一位普通的音樂廳服務員,
卻有著不普通的夢想,
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為交響樂團的指揮家。
但在女性社會地位極度受限的
上世紀20年代,這無異于“天方夜譚”。
1987年,鄭小瑛曾去美國丹佛拜訪布里克,
老人家問她的第一個問題便是:
“你們中國有沒有歧視女指揮?”
鄭小瑛驕傲地回答,自己不僅是指揮,
而且是國家歌劇院的首席指揮。
布里克聽后,說了一句:
“You are lucky(你是幸運的)�!�
▲年輕時的鄭小瑛
鄭小瑛說:
“交響樂是西方的品種,
在還不知道這里頭不興女的上去的時候,
我就上去了,但是我一旦上去,
我干得還可以,就沒有理由把我拿下來了�!�
鄭小瑛還說:
“能倒在指揮臺上,是我一生最浪漫的事�!�
這不是心血來潮的口號,
今年92歲的她,
依然充滿激情地站在指揮臺上。
她說自己是沙漠動物,
彩排的全程可以不喝一口水。
只要旋律響起,
她身體的各項機能便都聚焦在樂譜上,
再無旁騖。
02
講課
很多觀眾被鄭小瑛的指揮感染,
不僅僅是因為她的臺風,
更因為她對待觀眾的姿態。
一般來說,在舞臺上,指揮是不說話的。
走上舞臺,背對觀眾,
開始指揮,曲目完成。
但是,鄭小瑛打破了這種傳統——
在每首曲目演奏前,她都要面向觀眾,
介紹音樂的時代背景,表達的思想和情感,
這已成為深受聽眾歡迎的“鄭小瑛模式”。
▲鄭小瑛講課圖片資料
她說:
“我追求——
陽春白雪,和者日眾!”
那些曾不被人理解的文藝作品,
它們的價值遲早會被大眾認識到,
應和高雅藝術的人,會一天天多起來。
她是真心希望高雅藝術貼近人民,
也真心希望觀眾都能聽懂古典音樂。
讓美好的藝術啟迪心靈,
是她畢生的追求。
03
病痛
我們看到的鄭小瑛精神矍鑠,
一定想象不到,
她曾經三次與死神擦肩而過。
1998年,69歲的鄭小瑛應邀
前往廈門創建“愛樂樂團”,
卻在例行的體檢中確診為直腸癌。
“很奇怪,我這個人好像有點麻木。
我沒有覺得這是個事,
我好像得了感冒一樣,
那就去治病唄�!�
▲悶熱環境中堅持彩排的鄭小瑛圖自《吾家吾國》
治療前,
她給自己列出務必完成的工作清單:
去北大完成三個月前就答允的音樂講座;
去參加關于“嚴肅音樂進校園”的座談會;
去給指揮系的學生上完最后一堂課……
“我就想,趕快把這幾件事情做完,
我就到醫院報到說,我來了,住院!”
她在醫院住了四個月,
化療,頭發掉光了。
痛苦時,她會想起貝多芬,
想起他的《命運交響曲》,
這個經歷了巨大磨難,
卻帶給世界歡樂的音樂家。
▲粉絲送給鄭小瑛的畫像
面對生老病死,
鄭小瑛表現出了最大的勇敢,
2014年和2015年,
她先后在肺部不同位置查出癌癥。
鄭小瑛誰也沒說,
一個人跑去北京301醫院做靶向治療,
結束治療的第二個禮拜就排練去了。
這些常人難以承受之重,
到她這兒,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《吾家吾國》節目主持人王寧
分享了這樣一件趣事:
前去采訪時,鄭小瑛的午飯是炸醬面,
面如其名,碗里只有面和醬,沒有任何配菜。
王寧想起她過去經常吃剩飯,
便問,現在還吃不吃?
鄭小瑛爽快地答道,
當然!告訴你,吃剩菜剩飯才能活到九十九!
說罷,她大笑起來。不講究吃喝穿戴,
是她92年的人生態度,也是她旺盛生命的見證。
04
愛樂女
2020年歲末,
滿頭銀發的鄭小瑛
再次出現在國家大劇院。
“愛樂女”室內樂團成立30周年
紀念“回閃”音樂會,正在這里舉行……
時光倒溯回30年前,
一個全部由女性音樂家
組成的樂隊在京城出現,
名曰“中央樂團愛樂女室內樂團”。
這個樂團的領軍人物是鄭小瑛,
成立時,她已經年屆六十。
▲1990年,“愛樂女”的第一張合影。
在音樂演出市場的“寒冬期”,
“愛樂女”們卻不計報酬,
把優美的中外室內樂送進
上百所大中學校以及不少工廠、村莊,
演出240余場,二十多萬觀眾從中受益。
“愛樂女”是女性在中國音樂史上
書寫的光輝燦爛的一筆,
前后參與的女音樂家有二百多位。
她們以高度的個人奉獻,
為普及嚴肅音樂做出了很大貢獻。
鄭小瑛就此寫了一篇文章:
《女人最無私——
為我的“愛樂女”姐妹們請個功》
她寫道:
“愛樂女樂團絕不是靠一個人或幾個人,
以個人凝聚力把大家凝聚在一起的,
‘愛樂女’現象其實與中國女性特有的
高度使命感、責任心的大背景
有著最直接的關系�!�
05
90后
當我們年老之后,
我們的生活會是什么樣的?
也許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計劃和想象。
對于1929年出生的鄭小瑛來說,
年老之后就一個字:忙。
忙著大大小小的彩排,
帶領樂團義務演出;
忙著錄制視頻課程,
做古典樂欣賞的基礎教育;
忙著“洋戲中唱”,
將外文歌劇譯配成中文演出……
這樣一位鮐背之年的老人,
讓我們不禁想起
塞繆爾·厄爾曼筆下的青春:
青春不是年華,而是心境,
不是桃面、丹唇、柔膝,
而是深沉的意志,
恢宏的想象,熾熱的感情。
青春是生命的深泉在涌流。
鄭小瑛的生命深泉里,
始終有滾燙在涌動。
如果我們都可以像她一樣,
堅持夢想一輩子,
那我們都可以青春一生,至死不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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